我們逃避孤獨又想要孤獨

　　美國人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孤獨。1950年只有不到10%的家庭只有一個人。而到了2010年有27%的家庭只有一個家庭成員。當然獨居的生活并不一定就意味著不幸福。

　　紐約大學社會學家艾瑞克?科林伯格在他最近對書中寫道：大量已發(fā)表的研究證實，是社會互動的質(zhì)量而非數(shù)量決定了人孤獨的程度。的確如此。但是當我們開始設想古怪的獨居者的愜意的生活場景：諸如離婚后的女子如何在下班后放下手中的編織針，打算去喝幾杯德魯?巴里摩爾葡萄酒，或者剛剛畢業(yè)的蒸汽朋克派的大學生們，如何在他們300平方英尺的公寓里組織起他們讀書俱樂部的成員來進行槌球賽，我們應該意識到，迅速增長的不僅僅是獨居的人數(shù)，還有孤獨。孤獨令我們?nèi)绱送纯唷?/p>

　　我們直觀地認為孤獨和獨居不是一回事。獨居可能是愉快的，而擁擠的聚會可能是惱人的。我們也知道，幸虧關于“孤獨不是外部物質(zhì)條件引起的”這一話題的研究在不斷增長，我們明白了孤獨不是外部條件問題，而是屬于心理學范疇。一份2005年的關于荷蘭的一對雙胞胎的研究數(shù)據(jù)表明：孤獨傾向和其他精神問題如神經(jīng)質(zhì)、焦慮一樣大致都有遺傳因素。

　　而且，孤獨是一種不穩(wěn)定的難以界定的狀態(tài)。目前用于測量孤獨程度的最好工具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孤獨量表。這是一系列的問題，共20個，均以“你平均多長時間一次會感到……比如這個：那多長時間一次會感到自己和周圍的人比較合拍？”“你多長時間一次感到自己缺少友情的陪伴？”通這些項目的測量，各種研究表明在最近的很短一段時間內(nèi)孤獨急劇上升。

　　美國退休人員協(xié)會2010年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35%的45歲以上的成年人長期孤獨，就在十年前一個類似的組織的調(diào)查結果為20%。根據(jù)一位著名學者對該課題的專項研究，大約有20%的美國人——大約6000萬人——因為孤單寂寞而不滿意自己的生活。在整個西方世界，醫(yī)生和護士們已經(jīng)開始公開地談及孤獨病的蔓延。

　　對孤獨發(fā)生機制的研究也開始產(chǎn)生一些令人驚訝的初步的研究結果。人們認為可能影響孤獨的每一個因素，無非都是在某些時間，某些情況下才發(fā)生作用。一篇文章認為：已婚的人比單身的對孤獨的時候就少些，但這僅限于他們的配偶也是密友時。如果一個人的配偶不是一個密友，婚姻可能不會減少孤獨。

　　正如一項1990年德國的宗教情感水平和孤獨水平的比較研究所發(fā)現(xiàn)的那樣，對上帝的信仰可能有幫助，也可能沒什么幫助。積極的信徒視上帝為抽象的和有幫助的，而不是一個憤怒的、直觀存在，因而他們較少孤獨。研究人員總結說：“純粹的對上帝的信念的孤獨是相對獨立的。”

　　但是很顯然社會交互問題也起了作用。孤獨和獨居不是一回事，但兩者都在上升。我們接觸人越來越少。我們集會越來越少。而且當我們聚集在一起，我們的關系也變得更加無意義和困難。知心朋友的減少——即社交品質(zhì)的下降——在過去的25年頗有戲劇性。

　　一項調(diào)查顯示,個人平均密友從1985年的2.94人下降到2004年的2.08人。同樣,在1985年，只有10%的美國人表示他們并沒有人可以討論重要的事情，15%的人說他們只有一個這樣的好朋友。到2004年，25%的人說沒有人可以交談，20%的人只有一個知己朋友。

　　面對這種社會衰變，我們雇傭開始一支能夠替代知心朋友的替身大軍，一種完全職業(yè)化的做護理的專業(yè)人士隊伍。羅納德?德沃金在2010年的一篇給胡佛研究所的論文中指出：40年代后期，美國有2500名臨床心理學家、30000名社會工作者和不到500家婚姻與家庭問題專家。

　　截至2010年，這個國家有77000個臨床心理學家，192000名臨床社會工作者和400000名非臨床社會工作者，50000個家庭與婚姻治療師，105000年心理健康顧問，220000名藥物濫用顧問，17000年護士心理治療醫(yī)生，和30000名生活教練。大部分患者在治療中并沒有精神病學的診斷。這一系列的精神服務工作者正在幫助我們解決過去被稱為常規(guī)問題的問題。我們已經(jīng)將我們的日常生活外包。

　　由于社會問題的威脅，我們對專業(yè)護理人士的需求越來越多。曾經(jīng)的小哀怨，已經(jīng)演變成一個公共健康問題。孤獨對健康是極其有害的。如果你很孤獨，你更有可能比那些不孤獨的人更早地被安排在一個老年之家。你很少去鍛煉，更容易變得肥胖。你會更難以承受大的手術，荷爾蒙失衡的幾率也會增加。你發(fā)生炎癥的可能性更高。你的記憶可能會更糟。你會更容易抑郁、睡眠不好，遭受癡呆癥和一般認知能力下降。孤獨可能不會殺死伊薇特?維克斯，但是它可能引起的心臟病卻殺了她。

　　然而，盡管孤獨的毒害影響著健康，許多美國人卻愿意花自己的錢去獲得。用金錢，你逃離擁擠的城市，在郊區(qū)的買到一所房子，或者如果你負擔得起，你會買一個在遠郊的豪宅。同時不可避免地，你會花更多時間在車里。孤獨處于美國文化的核心深處，它是長期以來這個國家對獨立性的渴望的副產(chǎn)品：朝圣者離開歐洲，意欲拋棄鎖鏈和那個無法接納他們的不同的嚴酷的社會。

　　他們沒有尋求孤獨，但是作為自治的代價，他們接受了它。牛仔出發(fā)去探索無邊無際的邊境的同時，放棄個人與社會的聯(lián)系而獲得驕傲和自尊。最具代表性的美國圖標是宇航員：誰是真正的英雄，或者誰更孤獨？民族自決和自力更生的代價常常就是孤獨，但美國人總是愿意付出這個代價。

　　今天，美國現(xiàn)世文化的一個共同特點就是，頌揚個人打破家庭和國家的束縛，在最大程度上徹底打破所有限制。最偉大的美國詩歌是惠特曼的《我自己的歌》。最偉大的美國論文是愛默生的《自力更生》。最偉大的美國小說是梅爾維爾的《白鯨》，故事講述了一個執(zhí)行任務的男人，他是如此孤獨，以至于周圍的人都無法理解他。美國文化到處都是關于自我表現(xiàn)和個人真實性的表述。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曾經(jīng)稱個人主義為“美國生活的偉大標簽”。

　　然而，自我創(chuàng)造僅僅是美國故事的一半。離群獨居的動力和加入社區(qū)群居生活的沖動總是相互牽制，盡管有時社區(qū)生活是那樣的粘滯和令人窒息。當清教徒挑起精神反抗的時候，他們也驚人的團結到了一起。美國歷史就像著名的豪豬寓言——叔本華對悲觀主義的研究——豪豬們因為寒冷想要聚集在一起取暖，卻又因為彼此的硬刺而不得不保持距離，就這樣永遠地分分合合。

　　我們現(xiàn)在正處于一個漫長的周期的中段。羅伯特?帕特南在他2000年的著作《獨自打保齡》中認為，戲劇性的社會資本—即人際網(wǎng)絡的力量和價值——的戰(zhàn)后萎縮，皆因美國人的生活趨勢的改變：郊區(qū)的蔓延,電視對文化的統(tǒng)治，嬰兒潮的自我吸收，傳統(tǒng)家庭的瓦解。他觀察到的這些趨勢一直持續(xù)到經(jīng)濟繁榮的時代，并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更加明顯:2011年工會成員的比例下降，人們呆在電視屏幕前的時間上升，共濟會和慈善互助會繼續(xù)走向衰落。

　　我們是孤獨的，因為我們想要孤獨。我們一直想讓自己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