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數(shù)據(jù):報告研究了2013年的79個案例,發(fā)現(xiàn)75%都跟學業(yè)壓力有關
南京師范大學社會學學者程平源對2013年媒體報道的79例中小學生自殺案例進行研究分析后發(fā)現(xiàn),學習壓力過大是學生自殺的主要原因,而在有明確或者疑似自殺理由的案例中有75%都跟學習壓力有關系。所以,他分析稱,中小學生的自殺并不是個體單純的心理脆弱,而是高度的學習壓力導致的普遍心理崩潰,其根源因在于高度應試的教育制度。這個分析也符合這么多年來大家對應試教育的一個認知。
有理論:一個人的意志力是一定的,被高壓教育給損耗,到最后就可能筋疲力盡想自殺
高壓教育總是引發(fā)爭議
那么,報告怎么來分析數(shù)據(jù)背后的原因呢?這里就用到了一個意志力的理論。美國學者鮑邁斯特做過一個實驗,把兩組饑餓的大學生作為實驗對象,第一組可以吃到美味的曲奇餅,第二組面前有曲奇餅和難吃的蘿卜,而且被要求只能吃蘿卜。吃過東西之后,兩組都要做一道數(shù)學題,研究人員宣稱是要測試他們的智力水平,可實際上這道題是無解的,目的是觀察兩組大學生會思考多久才放棄。第一組平均嘗試了20分鐘才放棄,第二組只嘗試了8分鐘。鮑邁斯特就認為,這證明了意志力確實會被消耗,第二組先前在費力抵制曲奇餅的誘惑,后面就沒有多少意志力來對付困難的數(shù)學題。
基于這個理論,程平源就把中小學生壓力主導型自殺分為兩類:1、崩潰之死。由于學習和生活的壓力自我耗損,或者突發(fā)自殺或者蓄謀自殺。2、羞辱之死。在他人的言語暴力和身體暴力下自我耗損到一個極致,以致自殺。這樣的分類歸根結底,根源就在“萬惡”的應試制度。
不過這樣的理論推演卻有問題,事實上應試教育還可能鍛煉意志力,起碼不是摧毀
鮑邁斯特的意志力理論認為,意志力就如同肌肉一樣,是可以得到鍛煉的,鍛煉的方法就是做“不習慣的事情”,例如讓習慣用右手的人突然用左手來進行刷牙等日常生活動作。如此說來,長期的高壓應試教育其實也可能一點點地鍛煉和培養(yǎng)著意志力,起碼不是消耗,這樣的推理更為妥當。旅美物理學博士萬維鋼在鮑邁斯特的《意志力》這本書書評中就提到,“亞裔靠的是意志力。有實驗發(fā)現(xiàn),中國小孩從兩歲開始就比美國小孩有更強的自控能力。”而他認為中式教育更多是在培養(yǎng)和依靠自控。
那么,現(xiàn)象背后,讓學生“崩潰”的壓力到底來自何處?
學業(yè)壓力的確對學生影響很大,不過應試制度只是果,不是因
在世界衛(wèi)生組織今年剛剛發(fā)布的報告中,自殺位列青少年死因的第三位,抑郁癥則是背后的推手。能夠引發(fā)抑郁的因素有很多,學業(yè)壓力在美國等地的青少年中不算主要原因。然而,如果換到東亞,在韓國、香港、臺灣等地,學業(yè)壓力導致學生自殺就比較多了。不過,再細究下去,學業(yè)壓力與父母和社會“讀書無用便無成”的傳統(tǒng)思想有關。即使不是“應試教育”是“素質(zhì)教育”,問題也不會變得多好。心理專家楊小紅教授就說,很多家長要求孩子完美,把過多的精力放在了孩子的學習上,覺得孩子學習好就一好百好,而且逼著孩子上各種興趣班。以前是要求孩子德、智、體全面發(fā)展,不過現(xiàn)在的家長多是注重孩子的智,忽略了德和體,這樣孩子遇到事情的時候就不會處理,很容易造成不良情緒。
而且,家庭壓力、與同齡人的交際壓力等方面也同樣重要
當然,不只是學業(yè)壓力才重要。學者Weiner曾經(jīng)系統(tǒng)分析過學生自殺的原因,就認為非常復雜,并非因絕望而一時沖動的行為,學童身處的環(huán)境是包括多個不同的系統(tǒng),如家庭、學校、朋輩及社會等,而他還分析出,有自殺傾向的學生的四個特點:家庭長期不穩(wěn)定和不和諧、家庭問題不斷增加、一段人際關系結束、不能解決問題。
在韓國,學生自殺也是個讓人棘手的現(xiàn)象,一般都認為和學業(yè)壓力關系最大。但是,去年韓國保健醫(yī)療研究院公布的一項研究結果卻有點讓人意外。這項研究將別的自殺因素和學業(yè)對青少年自殺的影響做了比較,結果發(fā)現(xiàn),最大原因是來自家庭,是學業(yè)壓力的3.2倍。其次是交友關系(學業(yè)的2.4倍)、與父母的矛盾(學業(yè)的2.3倍)和與老師的矛盾(學業(yè)的2.1倍)??梢?,學業(yè)壓力不是一切。
而中國學生來自家庭、同輩人的壓力少被提及,卻又無法忽視,例如近年來有媒體報道,中國的校園暴力現(xiàn)象有所升級。
這些所謂“壓力”都只是表象,問題還是在于壓力下看問題的思維模式
找到壓力不難,找出壓力背后的根源和解決之道就沒有那么容易了?;旧蠈W界都認為,自殺并不是臨時起意的行為,而是一個連續(xù)的歷程,先有脆弱的內(nèi)在因素,再加上不良的外在因素,交互影響逐漸形成自殺傾向,且這個傾向一旦形成,只要環(huán)境帶給個體挫折、不如意的感受,當事人就容易引發(fā)自殺意念,并隨著情境危機的增強,產(chǎn)生自殺企圖,迅速發(fā)展成自殺行為。一個對騰訊網(wǎng)友的大數(shù)據(jù)調(diào)查就顯示55%的人都曾經(jīng)考慮過自殺,并且15-18歲的青少年比例最高。所以,到底應該如何是好呢?首先,當然就是弄清這個過程是如何形成的。
《你正常嗎》的一個大數(shù)據(jù)調(diào)查顯示,55%的被調(diào)查者都動過自殺念頭
關鍵在于對于同樣一個表象,別說孩子,往往大人們也有不同的分析歸因。例如小張今天在車上碰到了小明,小明卻沒有和小張打招呼。這時候,小張就可以有兩種思維模式了:第一種是小張不喜歡我,所以不和我打招呼;第二種則是,小張只是因為車廂太擠,沒有看到我,下次還是會和我打招呼的。無疑,第二種思維很是正面,第一種則充滿了負面的歸因。偶爾有這樣負面的歸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歸因法根深蒂固,也就是說,把負面的東西都看作是長久的,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從而完全看不到希望。更恐怖的是,這樣的負面往往基于對自己的負面評價,例如“我智商太低”、“我長得太不好看”等等,那么自尊感也會越來越低,情緒得不到宣泄,甚至陷入抑郁情緒,乃至罹患抑郁癥。很可能在某一天就被突如其來的“最后一根稻草”給壓垮了。德國心理學家海因茨·亨塞勒深入研究過自殺問題,他就這么解釋:在人與人發(fā)生沖突或個人遇到嚴重挫折時,自我價值將受到嚴重威脅,從而使人產(chǎn)生憤怒、焦慮、痛苦、孤獨、無能為力、絕望的感覺。這時候,人體內(nèi)的自我保護機制將被調(diào)動起來。在正常情況下,人通過攻擊性行為來宣泄和緩解上述情感危機。然而,由于在某些人那里,攻擊被阻滯或轉向了自我,他們所陷入的情感危機不但不能得到緩解,反而愈加嚴重。于是,他們便會產(chǎn)生一種渴望想象,渴望進入一種無痛苦、解脫了一切煩惱的“和諧”狀態(tài),而這種渴望和想象最終將導致自殺。具有自殺傾向的人一般對一種侮辱性的結局心存恐懼,為了逃避這樣的結局,他們選擇了自殺,與此同時,他們也用這一行動實現(xiàn)了報復別人的目的。一個案例就是,前幾天演員梁靜就在騰訊視頻節(jié)目《你正常嗎》中坦言,烈性子的她最怕被人冤枉,每每此時都會有輕生的想法。大人都如此,更何況是小朋友呢?…[詳細]
香港青少年反自殺教案中例舉的錯誤歸因類型
總之,有正確的問題歸因模式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而這樣的模式需要培養(yǎng)和訓練,需要從理解和尊重做起。而本專題所提的報告值得肯定的就是,用了很多詳實的案例來說明有自殺念頭的學生們?nèi)绾伪?ldquo;侮辱”或者得不到尊重,值得警惕。
所以應試教育并不是什么都能裝的框,尤其在自殺問題上更該慎重
自殺可能有“傳染情緒”,所以要避免貼標簽的研究
許多心理專家都認為,自殺可能有“傳染情緒”,所以不應該公開細節(jié),以免引起“跟風”,因為人們可能會感同身受而模仿自殺。不過一般而言,這是指具體的事例,而非籠統(tǒng)的探討。不過,在心理學中有一個“預言自動實現(xiàn)”效應,指的是每個人都給自己很多“預言”,但這些語言變?yōu)樾拍顣r,就會自動實現(xiàn)。所以,學者顧駿就擔憂,如果關于“應試教育的壓力是中小學生自殺成因”的說法傳播開去并為學生所接受,則真可能同個體心理脆弱產(chǎn)生“共振”,客觀上成為個別學生一時沖動之下的理由。這樣的擔憂不無道理,因此還是更為謹慎,少貼標簽為妙。
結語
這些年來,應試教育的確背負了非常多負面的、特別的寓意,所以在探討自殺問題的時候應該更加謹慎,回歸本質(zhì),而非被表象所擾。只有如此,才能對癥下藥,開對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