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在公眾號里寫下“喜歡就來,厭倦就走,別說再見”的時候,劉閔轉(zhuǎn)發(fā)了這段文字,當(dāng)時朋友圈里的定位是在雞鳴寺,我還取笑他去雞鳴寺求桃花運嗎,可惜離春天還遠吶。而他當(dāng)時卻沒有回復(fù),我不以為意的拋之腦后。
幾天后我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他離開南京的消息。但這次不像這幾年里一直重演的劇情那樣,每每他出差去了某個地方或者假期回老家,他總會在我們的一個群里大聲叫嚷:“我要去哪里哪里,等著我回來聚,給你們帶特產(chǎn)”。
新疆的葡萄干,大理的鮮花餅,北京的稻香村,天津的大麻花,我們越來越心安理得享受著來自這位來自蚌埠的皖北漢子的饋贈。而這一次,不知多久,不知多遠,只是再回來的時候,他終究會成為一個過路者。
他會當(dāng)他真正離去的時候,所有人卻欠了他一句再見。這座城市,當(dāng)然更不會留意一個年輕人的離開,盡管這個少年曾對著六百年的臺城和一邊蔥郁的百年蒼樹大聲表白,他喜歡這座城市,他喜歡瑞金路的梧桐,他喜歡雞鳴寺的櫻花,他喜歡南秀村那一個個青春脈動的夜晚。他還沒在這里談過一次戀愛,四年的時光,始終一個人的疲憊的腳步徘徊過城市的燈火繁華,最后什么也沒帶走,什么也沒留下。
七月間,他很突兀的打過一個電話給我,聲音異常低落,絮絮叨叨中我只記得最刺人的一句話:“后悔當(dāng)時沒聽你勸買那套房子”,爾后是一聲長久的嘆息。
今天的朋友圈異常的喧鬧,這種喧鬧與很多人有關(guān),也與很多人無關(guān)。
鐵心橋一塊住宅地觸頂28977元每平米的政府最高限價。一位朋友在我們的群里轉(zhuǎn)發(fā)了一條同城其他媒體的新聞,并@我:“夏老師,你怎么看?”,激動之情躍出屏幕。我突然心情異常沉重,難得的不在群里戴上一副假裝專業(yè)的惡心面孔,指點江山,侃侃而談。
這個朋友在前年買的鐵心橋往南不遠的一個樓盤,那個時候劉閔也看中了,托我找人去現(xiàn)場看了房,認了籌。而命運偏不遂人意,那個冬天他母親查出來直腸癌早期,所幸還算發(fā)現(xiàn)早,但是本來就不寬裕的家境,買房還是救人只能二選其一,他勸慰家人,選擇了給母親治病。
他母親得病我是后來才知曉,在那之前他跑過跟我說不買的時候,我還異常惱火的罵了他一通,我記得當(dāng)時他臉漲得通紅,卻什么都沒解釋。后來過了許久我才知道內(nèi)情,給他道歉。在時間流淌的短暫日子里,人的情感可以維系,只是這房價卻像脫韁的野馬,奔遠了,便再也抓不住。
在劉閔沮喪昏暗的日子里,我們的朋友群里卻是日漸歡騰,每逢土拍一個個區(qū)域又爆出地王,都有幾個人歡呼雀躍,那一瞬間像是一個個突然博得大獎的欣喜若狂賭徒。因為職業(yè)的原因,很多時候我回避不了,要解讀這個利好,周知那個訊息,只是現(xiàn)在回過頭,劉閔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在那個群里開始沉默寡言。
他也氣急敗壞的曾經(jīng)對我惡語相向,我往往很難啟口,往往陪著笑:“你看,我就是端了這個飯碗?yún)?rdquo;。今天給開發(fā)商發(fā)了一條軟文,里面有諸如“樓市火熱”,“南京房價18連漲”,“專家預(yù)測上漲趨勢將保持”等詞句,審稿的領(lǐng)導(dǎo)圈出來問我:“這些可不可刪了,南京的房價已經(jīng)漲成這個樣子,媒體........”,最后那句話沒說出口,我卻也聽懂了那種感慨和無奈,我如釋重負的點頭,用筆狠狠地劃掉。
一個圈內(nèi)的朋友今天對我說:“我有時真他媽不希望自己在房產(chǎn)圈里”。
在這個行業(yè)里,看了那么多的喜怒哀樂已經(jīng)幾近麻木,而當(dāng)看到身邊的同齡人那么拼命的去抵御時間、現(xiàn)實、命運,卻早早地潰不成軍時,很多莫名的東西堵在嗓子眼,不吐不快又理智地選擇沉默。這是這個時代賦予我們的沉重枷鎖。
我們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可是這聲本就拖欠的再見,我反而不想說了。青春總是要有一次遠行,累的時候哭泣,撐不下去的時候回返,只是無論如何都不虛此行。
我們的青春啊,本就被那些諸多的蠻橫無理壓進塵埃。所以我們注定要在這天南海北為了生活不斷飄遠,只是即便如此,我都希望你不要成為卑微的塵埃,而是做一粒烈火下的余灰。
因為只有這樣,哪怕你一去不回,我還是能祝福你。
愿你在遠方,一路星火燎原。